龙雨菲放气球的老人

放气球的老人

○龙雨菲

我在阳台俯身向下望去，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位老人。一连几天，他都会定时定点的出现在院中，带着他的气球。那是个独角兽模样的气球，紫粉色，顶端是金色的角。气球上画着动画人物，独角兽颈上还用红丝带系了个铃铛，是一个很漂亮的气球。老人手里拿着一个纸板，纸板被几圈白绳子缠绕。长长的白绳由一根又一根的绳子连接起来，系到了气球上。老人将气球放飞，手里的纸板转了一圈又一圈，宛如在放风筝。气球随着风高高飞起，独角兽颈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我忆起了与这场景的初遇。

我所在的城市是南方的一个三线小城市，疫情以来一直保持着“零增长”。我们在这座仿佛与世隔绝的城市中安居乐业，疫情的影响甚微。因为大学所在的城市有疫情，我一直在家上网课，放假的这几个月里生活平淡如水。不曾想几颗石子儿抛入水中，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几日前突然有几例输入病例，并且感染轨迹甚广。这座原本平静的城市一夜之间沦陷，全城封禁，连夜进行全民核酸检测。天气也突然转变，就在大家排队等待做核酸时，天空下起了雨。我站在长长的队伍之中，因为出门匆忙并未带伞。四周撑起了一把把雨伞，人们排队时聊天解闷的笑声传入耳中。我身着单衣孤孤恓恓于其间，孤形吊影。雨势由小变大，我的情绪也跌落谷底。当我走回小区时，雨势已经停止。也就是这时，我的耳边听到了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悦耳。抬头时，我与那位老人和他的气球，不期而遇。灰暗的天空中一抹明亮的色彩晃入眼中，是一只紫粉色的独角兽！它被风高高的拥在怀中，“顽皮”的风拨弄着它颈间的铃铛。叮铃叮铃……风中传来奏乐声，我看见老人的笑眼中透着孩童般的欢欣。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笑眼呢？我说不上来，只感受到了原本躁郁的内心为此刻的情景所震撼。老人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在这人人惶恐不安的环境下，苦中作乐。他似满足于自己现下的一切，珍惜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母亲回家后我提起楼下那位老人，得知这位老爷爷住在四楼。他原本是和女儿一家住在一起，上个星期他女儿女医院做体检。结果回来时因为突发疫情不让入城了，老爷爷便孤身一人呆在这座被封禁的城里。夜晚，我躺在床上。脑海中，那抹明亮的紫粉色和老人那双孩童般纯真的笑眼在脑海中如放电影般一直浮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一直荡漾在耳边，被久违的平和萦绕着我很快进入梦乡。在梦里，我被风轻柔的拥在怀中。轻风细语着，我在空中自在的飘荡着。叮铃叮铃……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我转头看见那爷爷将气球远远放飞，独角兽扑腾着向我奔来。我们在空中自由飞行，风轻轻在一旁作弄起我的头发。欢笑声、铃铛声还有老人的那双笑眼……

梦醒时分，晨光朦胧。城市依旧被封禁着、疫情也仍威胁着人们的生活，但阳光依旧会透过层层的云朵照耀这座城市。这是我昨晚与风做的约定，春风和煦抚慰着这座城。我的情绪也平和下来，不再如往日般怨声载道。被困在家中的日子固然难受，但如果我选择接受这份生活送来的礼物，一切负面的怪圈都将被打破。这段时日里的安静是来之不易的，我与现下的生活和解。我拿起笔在家静下心来，用文字来抒发内心。老人也每天准时在晚饭后带着他心爱的独角兽气球出现在院中，“独角兽”高高飞起。我看着它在空中肆意飞舞，它的角划破厚重的云让黄昏的日光洒落下来。这只放飞于空中的“独角兽”就是老人的精神寄托，似乎它飞在空中时老人远在城外的亲人也能看见。这个气球是老爷爷孤身一人思念亲人时，安抚自己内心、驱散黑暗的暖阳。老人每日到院中放气球，也是在与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问一声安。气球放飞于空中，意味着一切安好。放气球成了老人每日的消遣，而在阳台上看老人放气球也成了我每日的消遣。在这座人人惶恐不安的城里，有那么一只“独角兽”它承载了一个孤独的人的思念与希望。我也终于读懂了老人的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独角兽”飞在空中时，老人抬头望着的是自己在这灰暗时刻的寄托与信仰。

在这场疫情的卷袭中，人们的生活停滞，整日提心吊胆的。至暗时刻犹如一瞬间就席卷了这座原本平静安宜的城市。多少人分离在两地，又有多少人垂头丧气的在停滞不前的生活中哀怨。但是有这么一位老人，他放飞气球，用明亮的颜色驱逐黑暗。我站在阳台上，感受着风从我耳旁跃过。它在替我和“独角兽”传着悄悄话，我们约定：“待破晓之光划破夜空，等我们都平安度过这次疫情。我去买两个大风筝，我们一起和爷爷去河边放风筝。”又是风起，“独角兽”的声音传来：“对了！记得给我充气，我都开始变扁了。到时候，我可要和风筝飞得一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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